郭之雨
有感受：&ldquo一寸心中万里愁！&rdqu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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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感受：&ldquo小小一寸心，千愁万愁人！&rdquo
一月前，远嫁在外的女儿问，读书月饼吃什么口味的，我说山楂，五仁葡萄干，苏子，草莓，凤梨，紫薯的样样要，她说你嘴可够叼，又说，给你个大月饼。
外孙就当月饼推送到我和老伴面前。
外孙一直跟我成长，小院承载了他满天童话。
院里，外孙和猫嬉戏，黄猫一条直线射向门口，他去追，我听到&ldquo哗啦&rdquo一声，慌忙去看，一个老人正吃力地弯腰去拾被外孙撞掉在地上的纸盒，从盒上的图案断定，那是两盒月饼。
是啊，中秋节啦，收祝福和送祝福的节日。
老人很老，老的只剩瘦骨。
这老人就是我老叔，爸爸的结拜小兄弟。他说虽是旧宅新房，也能咀嚼出老屋炊烟的情景。他在门口站了很久，努力清晰爸爸现在的模样。对这老叔，我也闻其名，没见过身影，我邀请他进屋，月饼他一直抱得那么紧，生怕再有闪失，就丢了故乡。当我告知爸爸在邯郸的妹妹家里时，他满脸皱纹里，再也没有浮现笑波。
老叔从父母去世，这是第一次回家，这一步太大，跨了23年。他以为赶在中秋，本该月圆家圆人圆心也圆，四兄弟齐聚，捧着思念，一桌共此时。
想当年，小哥四个从出生，到继续生，在岁月的风雨里穿行。18岁那年，一纸入伍通知书把他带到新疆乌鲁木齐的建设兵团，罅隙倥偬里，结婚生子，这些年，尽管努力工作，心底一双无形的手，总也在轻轻撩拨记忆的弦。
如果爸爸在家，他一定会留下吃饭，卷根桑树叶子烟，端着红薯粥转着碗吸溜吸溜喝。他坐一会儿，放下月饼，重复嘱咐：&ldquo这新疆月饼，一定给我大哥留着！&rdquo老叔执意走，我也看不了他眼圈红红的样子。走过外孙身边，手在衣袋摸摸索索，掏出一百元钱，塞给外孙，我和他撕扯，碰到他精瘦精瘦的胳膊滚烫滚烫，他骂我兔崽子，说给孩子买铅笔小本，好好上学才是出路，出息了记得家里有个老姥爷，新疆还有个老姥爷，我去当兵不后悔，总得有大家小家保卫家，后悔的是没有常回家看看，和老兄老弟老屋月下吃喝谈笑，错过很多幸福片段。
老叔出门那一刻，身体矮下很多，像被大人打哭的孩娃儿。他说家里拿月饼，去二叔家，我说二叔一直在放羊，整天赶着羊群，像赶着一片云飘来飘去，这么多草甸子不好找。老叔说你二叔从生产队就放羊，要不晚上吧，我和你三叔一起，吃他一顿，去闻闻他身上的羊膻气。
这时，老叔还不知道三叔五年前，车祸离世。
至于三叔，我无言以对。他还是坚持初衷，去家里拎上月饼，见到三叔儿子那一刻，他老泪横流，那只拿枪的手，颤微微举起，终也擎不住那满腔呜咽。我和三叔儿子说服不了他，他说见三哥最后一面。
村庄的梦五颜六色，旷野的风来来去去，田野是张巨大五线谱，播放的都是成熟的秋色，沿着蛇形小路走，田野幽香四溢，高粱羞红，谷子颌首低垂，在一个萋萋野草坟包前，老叔庄严肃穆，默立片刻，他吃力跪下去，浑身骨节&ldquo嘎巴&rdquo乱响，要折断一样。
老叔头鼻触地。
他们四兄弟结拜时，这是原样子。
老叔不让我俩碰他，他慢慢点起两根烟，一根插在土里，一根叼在嘴上，烟雾缭绕里，他在和三叔对话。
感觉一年那么久，他像用尽了所有力气，稀泥一样摊在三叔坟前。
我和三叔儿子把他架回家。他的侄子送我们出来告诉说，老叔是肺癌晚期，老婆孩子都被他瞒着，这次回来，給父母烧烧纸，和大哥二哥三哥乐呵几天，他失望了，这不明天让我送他回去，他坚持不了了。
我回家，电话给爸爸。
秋阳艳艳，天空湛蓝，今天天空尤其蓝，又深又远，像一片湖。
这样的天气，是不是让清明的月光，大摇大摆的入住村庄。
圆月冉冉升起时，爸爸正在回家来的路上。
作者简介：
郭之雨，鲁迅文学院第一期学员，曾有文集《情到深处人静思》出版，又有长篇《活棺材》问世。《作家前线》签约作家。首届《才子》杯全国征文小说类奖项获得者。